正联特约恋爱咨询师

【BS】妄想症.3

迪克和阿尔弗雷德合力将布鲁斯送回了家。芭芭拉本想自己离开避嫌，但迪克将她留下了，请她近距离观察一下布鲁斯的情况。

布鲁斯在车上的时候有点坐立不安，车开了一半的时候竟然想强行下车。

“克拉克呢？”布鲁斯说，“他去哪了？”

芭芭拉吓了一跳，但好在迪克紧紧抱住了布鲁斯的腰，阿尔弗雷德重新扣了一遍门锁将车门锁死，又将车速放慢了些，以免发生意外。

迪克暴躁的说：“克拉克根本不认识你！你找他干嘛！”

布鲁斯在挣扎中踹了他一脚，瞪眼道：“不可能！你放开我！”常年坐办公室只偶尔去趟健身房的布鲁斯显然没有当外勤的迪克身手好，挣扎不过一会儿便被镇压了。

迪克焦躁的问道：“那你说他是哪人曾经在哪上学现在什么工作？”在他出口前他用余光看见芭芭拉想阻止他直白的挑碎布鲁斯的幻境。他明白芭芭拉的顾虑但却不打算再这样下去了，之前布鲁斯幻想的对象是个虚无的存在，迪克可以勉强迎合布鲁斯的想法采取细水长流的方式慢慢对他进行治疗。但现在不行，迪克想，他开始将现实与虚幻融合在一起了——仅仅只是因为克拉克和那个笔记中的名字一模一样，他就认为克拉克是那个人了——如果不打碎这场幻梦，不让他意识到这都是错误的，布鲁斯怎么好得起来呢？

布鲁斯扭动的身体蓦然一僵。他之前在宴会上被克拉克叫住，转身入目的便是对方雪白的眉眼和弯弯的红唇，那一瞬间布鲁斯心跳漏了一整拍，心头疯狂的叫嚣着就是他，他回来了。那双湛蓝的眼睛敛在透明的镜片之下没有印象中的天人之姿，但布鲁斯深信取下那层人造玻璃，它们可以美得让日月星辰黯然失色。他在克拉克说出介绍的话语前便紧紧拽住了对方伸来的手掌。

“克拉克！”布鲁斯当时惊叫道，“你怎么不回家？”

当时那么近的距离，布鲁斯能看清克拉克诧异瞪大的双眼，但他没有细想，因为克拉克一直想挣开他的手，并且疏远的叫着“韦恩先生”。布鲁斯想着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克拉克骗他去了法国结果却是在国内，并且不愿意回家呢？他蓦然想起不久前关于自己的绯闻，关于那些名模小姐和他送出的礼物，关于私会的桃粉色暧昧新闻。克拉克是不是在怪他？所以才要跑到国外去，不愿意回家，不想见他。

布鲁斯心下戚戚，拉着克拉克的手道歉说自己错了，请他回家他们俩可以好好谈谈。但克拉克一直在逃避。

“你仔细想想，”迪克压着他的肩膀说，“在这场宴会之前，你知道克拉克长什么样吗？”

布鲁斯安静下来，眼神有点茫然，但他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很白，眼睛是蓝色的，唇峰上翘，总是爱笑，带着眼镜，黑色的。”

迪克狠狠瘪了下嘴。布鲁斯这根本就是照着刚刚看见的克拉克的模样在说！

“不！你不能照着克拉克的样子说！”

布鲁斯将目光定在迪克的脸上。迪克深吸一口气：“算了，那你给我说说，克拉克姓什么？家在哪？在哪上班？你知道他以前在哪上学吗？你知道他父母是谁吗？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芭芭拉在拉他的衣角，但迪克没管，他只盯着我布鲁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想象的克拉克只是你的幻想！世上根本没那个人。你还没有结婚，布鲁斯，你看看你的身份登记或者找找相关报纸，看哪里能找到你结婚的记录！”他缓了缓语气，“别再自己骗自己了，布鲁斯。”芭芭拉气得在后面直掐他，迪克嘶了一声呼痛，回头摸了摸被掐得地方，向芭芭拉看过去的时候含了几分疑惑和郁闷。

芭芭拉踹了他一脚。

而布鲁斯没再说话，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是听进了迪克的话在层层分析剥离出一切的不合理。他本不是愚笨之人，一个多月药物的治疗也让他初步稳定了自身的情绪。他逐渐从迷迭的幻想中挣脱出来，在一阵自我怀疑过后不得不承认。

这一切似乎都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从来没有在早上得到过克拉克缠绵的告别吻，从来没有和克拉克有过亲密接触，他没有抚摸过那雪白的肌肤，也没有亲吻过那上翘的粉唇，没有品味过自己原以为的唇齿芳香，也没有和他温柔缠绵……他没有听过克拉克爱慕的情话，也没有和他一起浅浅微笑。克拉克是假的，是他想象出来的、一个温柔体贴住在他心底的人。克拉克是假的，他和他在刚刚才不过有了第一次见面。他怎么可能会对他嘘寒问暖呢？他们不过是陌生人。

他所认为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没有爱人。他没有父母，死了儿子，他没有爱人。

都是假的。

布鲁斯低声说：“我知道了。”

迪克对布鲁斯突然正常的冷静有些惊讶，但紧接着却是高兴。这样应该恢复正常了吧？

坐在另一边的芭芭拉有些忧心，但迪克健壮的身子把她的视线挡得死死的，竟是半丝布鲁斯的神情也看不见。

她总觉得有哪不对。

她是对的。

迪克第三天就火烧屁股似的来找她了。

“等等等等，”芭芭拉被他绕晕了，“你慢点说？”

迪克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她拉起来往车上带：“车上说，去我家一趟。”

芭芭拉很快知道了迪克这么着急的原因。布鲁斯在两天前被迫想通后精神没有如迪克期待的那般好起来，反而愈发消沉下去。

“他整天整天的不说话，”迪克有些后悔了，他说，“虽然布鲁斯在家话不是很多，但也从来没像这几天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也不开灯……”他狠狠皱眉，脸上冒了几颗小逗，“不去上班，阿福和他说话也一定要喊好几遍才会回应……”

芭芭拉捏了捏手指，“这……”

“他这是怎么了？”

“像是抑郁症。”芭芭拉说，“你打破了他的幻想，美好的东西破碎了，而他并不能从其他地方汲取到相应的愉悦感来保持身心健康——也就是说他心理接受不了，在逃避现实。”

迪克沉默了一会儿，他艰难的开口：“我……我做错了吗？”

芭芭拉将手搭在他胳膊上，宽慰的笑笑：“不，迪克，你只是关心他。”

“但我伤害了他。”

芭芭拉捏了捏他的小臂，收回手搭在腿上，只说：“关心则乱，迪克。”

芭芭拉都不需要在做多余的检测就能知道，布鲁斯的病情必然是加重了。他的眼中没有神采，整个人显得颓唐而昏昏欲睡，精气神全无。反应迟缓，对外人又十分警觉。

“你们注意让人盯着他。”芭芭拉在避开布鲁斯的视线后对迪克说，“抑郁症到了这种程度很容易自杀。”

迪克不自觉绷紧身躯，点了点头。

“那该怎么办？”他焦急的问道。

芭芭拉给他打了一份药单，再递给他打时候又有些迟疑。

迪克现在对芭芭拉神情的变化十分紧张：“怎么了？”

“你给他吃药他有可能不会吃。”芭芭拉说，“得了抑郁症的患者经常这样，你们得注意点。”

“我知道了。”

“还有……”

“什么？”

芭芭拉犹豫的说：“也许你可以找克拉克来帮忙。”

“找克拉克？”迪克瞪大眼，“什么意思？”

芭芭拉拨开眼前的头发，眨眨眼说：“我回去仔细分析了一下布鲁斯的症状，发现他和现在已知的那些妄想精神疾病都有各种交叉重合，可能是一种新的病症……”她说，“毕竟人是很复杂的感知性生物，精神方面的病总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

“你研究出什么了？”

“布鲁斯早期是虚拟了一个人出来，那个人在他的世界里与他相爱，是他最爱最渴望的伴侣，但在想象当中他不会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他选择性忽略这些浅显的逻辑问题，并且从心中模糊的概念角度来完善补充他的伴侣，直到……他遇到一个在各方面都和想象符合的人。”芭芭拉说，“他像是冥冥之中在寻找那个人一样。我将他的病命名为‘灵魂伴侣妄想症’。”

迪克面上浮现点难以形容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你仿佛在说笑话’。他说：“可布鲁斯在记录中有具体的写到那个名字。”

“那是他在看报的时候看到的。”芭芭拉自信的说道，“他的笔记写的是‘我在报纸上发现了你的名字，克拉克，你在国外还好吗？’”芭芭拉摊手，“你看，他自己找到了这个名字，并且在遇见记者克拉克的时候一瞬间就认定他了。”

“这不过是巧合！”迪克抿嘴不耐道。他拿起芭芭拉开的药单就离开了。

事事均有巧合，而谁又能说一切的巧合不是命中注定呢？

芭芭拉想。她逐渐对布鲁斯的行为抽丝剥茧，她知道在克拉克真人出现的时候布鲁斯心中关于那个人虚无妄想的形象便已经在现实里落地生根。他先爱上了虚妄，而虚妄最终凝结成了克拉克。

迪克在阿尔弗雷德无奈的走出主卧室的时候狠狠皱着眉。提姆跟在阿尔弗雷德身后，他本来在卧室里陪着布鲁斯，但那似乎让布鲁斯不那么舒服。阿尔弗雷德便先将他带了出来，让他等会儿再进去。

迪克在提姆向他投来询问的眼神时叹了口气，叉在裤兜的手上上下下几经徘徊，终于掏出了手机。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了吗？

克拉克在接到迪克的电话时有些为难。

“……这，是什么意思？”克拉克被迪克的一通话搞迷糊了，什么叫让他去照顾一下布鲁斯？他和布鲁斯·韦恩又不熟。

迪克想了半天想不出个理由，又不好意思将芭芭拉的猜测直接说给克拉克听，只在那边厚着脸皮卖着老同学的交情请他来一趟。克拉克不是很乐意，毕竟大学的时候他和迪克虽然是同学，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

最终在克拉克想挂电话的时候听见对面唤了个老人的声音。

“您好，是克拉克少爷吗？”

“啊，是，我是克拉克·肯特。”

“我想我应该先就布鲁斯老爷和迪克少爷的行为向您道个歉。”老人说，“很抱歉，克拉克少爷。”

“不用……”克拉克和张望过来的露易丝打了个眼色，示意等会儿再说，他回道，“您有什么事吗？”可别上来就让他去照顾一下了，他真的感觉很莫名其妙啊啊啊！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有个不情之请，”阿尔弗雷德忧心忡忡的说道，“上次的经历我相信您也知道，布鲁斯老爷将您认成了一个他的熟人，因而冒犯了您。本来我们以为和他说清您不是之后他会想开，但却没想到他并不相信，因此甚至生了一场病。”

“啊……”克拉克微张嘴有点惊讶。竟然因为这个就生病了？他真不知道该说布鲁斯重感情还是脆弱的好……

“所以可以麻烦您再跑一趟吗？”阿尔弗雷德说，“请您过来看看他，好让他打起点精神吃点药，等他好一些了，我们会再试图宽解他。”老管家顿了顿，又带了点忧愁的说，“当然，如果您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毕竟这其实并不关您的事。只是我们太担心他现在的状况了，甚至想到这样的办法来先让他振作起来……”

克拉克本就是心软的人，听了阿尔弗雷德满含忧虑的歉意的请求后稍作迟疑便答应了，合着他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只是去假装故人探望一下布鲁斯而已。

“好，”克拉克说，“我、我来探望一下吧，但如果没有作用……”

“没有关系。”阿尔弗雷德欣慰的说，“您答应帮助我们我们已经十分感激了。等您下班的时候，我们来接您。”

“哦哦，好的。”

克拉克挂了电话。露易丝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克拉克便向她说了。

“你记得，克拉克。”露易丝想了想说，“不管怎样这件事你只是好心去帮忙，不论成不成功你都没有责任。”露易丝是怕有人扣他的高帽子。

克拉克明白好友的担忧，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放心吧露易丝，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听得出潘尼沃斯先生是个很和蔼的人。”

来接克拉克的是迪克，他的老同学。两人见面无言，气氛很有点尴尬，直到车开进哥谭市内了。迪克才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抱歉克拉克。”迪克目视前方，“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太心急了……”他抿紧嘴角，只怕克拉克不接他的台阶。

好在克拉克不是那么喜欢记仇的人，他说：“没事，我可以理解。”他有些不自在的摩挲了两下西装下摆，主动挑了个话题：“韦恩先生这是…怎么了？”

他在迪克望过来的时候连忙补充道：“不能说的话你可以不告诉我。你放心！今天我看见的一切都不会见报的。”

迪克犹豫了两下，最后还是说：“抱歉。”

克拉克连忙说：“没事没事，我本来也不应该知道。”

本想活跃下气氛结果哪知道更尴尬了。克拉克推了推眼镜将视线转向车窗外。算了……他本来也只是个答应来帮忙的外人而已。

可能其他的记者会对韦恩家这般神秘的事情挖根究底吧，但克拉克做不到在面对对方家人如此担忧的情况下刨根问底，让人难堪。如果真的瞒不住的时候，自然是会见光的，而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没开灯也没拉开窗帘的书房显得十分黑暗，布鲁斯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那本他曾经涂画的笔记本，翻开的折线上是两枚镶有细碎钻石的戒指。

他骗不了自己了。戒指有两枚，其中一枚被他藏在了枕头底下，而不是在克拉克的手指上。

克拉克是假的，他不是他的伴侣。布鲁斯想起宴会上克拉克望向他的蓝色眼睛，它们在望向他时没有荡漾的暖意，只是全然的陌生。他曾经在想到他的时候有多么轻松与温暖，此时此刻，他就有多么痛苦。

他的肠胃纠结在一起，火烧火燎的疼痛，像是魔鬼的三叉戟在穿进穿出。他每想起一次克拉克和他是陌生人，那些温柔缠意心灵交融的畅快都是他的臆想时，那痛苦就要再加深一些。

他得病了。布鲁斯深深的呼吸。他知道了。他应该吃药，他应该接受治疗。他要好起来。布鲁斯一边这样想着，却又难以遏制的颤抖着。他为什么要治疗呢？他为什么要吃药呢？这样痛苦的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呢？克拉克是假的，那阿尔弗雷德呢？迪克呢？提姆呢？他们会不会也是假的？会不会也是他自己在骗自己？

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开了，杰森也走得太匆匆，但偶尔他又感觉他们在他身边。那是不是其实他们才是真的？他们是不是正在致力于让他好起来？就像迪克他们正在做的一样。但究竟活着的是谁啊？

布鲁斯陷入了深深的困境，他握紧双手，拼命喘气，思绪混乱。他不知道谁活着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是不是真的他甚至开始怀疑自身存在的正确性。他颤抖的握住笔，在手腕上画出奇奇怪怪的记号。他写得十分用力，坚硬的钢笔笔尖划破肌肤，在血肉里留下晕染的黑色。

疼痛让他有了呼吸的实体感。

“布鲁斯！”

书房骤然亮起来，他在听清迪克的惊叫前先一步感知到手中一股外力抢走了自己握住的钢笔。

“你在做什么！”迪克冲他发火。

芭芭拉赶紧拉住了迪克，“你别激动！”

“我不激动！但你看看他在干什么！他在自残！他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迪克气得眼睛都红了。芭芭拉和阿尔弗雷德赶紧将他拉了出去，在路过克拉克的时候小声请求他看着点布鲁斯。

克拉克被一来就看见的情况吓懵了，站在门口拿着小药瓶不知道该干什么。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低垂着头的商业巨头，有些难以置信。

这才几天？他怎么瘦了这么多？下颌冒着凌乱的胡须，眼眶深青而泛红。

克拉克小心的向前了几步，看清了布鲁斯左手腕上黑墨浸出的鲜血。他走过去将手中的药瓶放在桌子上，试探性地小声问：“你的手……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布鲁斯茫然的摇头望向声音来源处，无神的摇了摇头。克拉克咬咬唇，抬头四处看了看，从旁边的盥洗室里洗了一张毛巾出来，蹲在布鲁斯身边，轻轻抬起他的手，擦去上面的血迹与墨水。

他擦得很轻，也很仔细。布鲁斯被手上的感触惊动，将目光逐渐聚集在克拉克专注的面上。

“克…拉克？”他迟疑的唤道。

虽然不知道布鲁斯究竟怎么回事，但克拉克不会去质问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他笑了笑，说：“是的，我是克拉克。”

布鲁斯突然翻手用力握住了克拉克的指尖，暗淡的双眼聚起光来。

“克拉克！”

克拉克迟疑了一下，回握了他。布鲁斯得到他回应，突然便卸了力，不自觉的流下泪来。

“你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如蒙大赦的喃喃道，“你是真的……你回来了。”

什么真的？

克拉克皱了皱眉，却又不敢挣脱布鲁斯虚虚圈住他的手。他抬头看向门口，阿尔弗雷德指了指桌上的药瓶。克拉克瞬间领悟，忙小声劝布鲁斯吃药。他原以为自己会被拒绝，但布鲁斯却相当听话的接受了他的要求。

站在门口观望的阿尔弗雷德也长出了一口气，隐隐有了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