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联特约恋爱咨询师

【BS】妄想症.5

克拉克自从接受布鲁斯在自己那个小公寓里暂住后便开始习惯起两人合居的生活来。他在超市给布鲁斯买了毛巾牙刷杯子等简单的生活用品，在递给他的时候有些忐忑——亿万富翁用得惯他们这些小市民用的普通牙刷毛巾吗？

事实证明，布鲁斯真的不挑。克拉克给什么他用什么，克拉克做饭做什么他吃什么，一点也不娇气，还会修水管油烟机帮邻居遛狗什么的。克拉克对布鲁斯的印象在几日的合居生活后立马三百六十度大改观：没想到这位公子哥儿还挺会入乡随俗啊。

说是不挑，克拉克却没在饭桌上上过水果沙拉，因为他记得第一次和布鲁斯在快餐店吃饭的时候对方尝了一口后便再也没动过那小碟水果沙拉。看起来布鲁斯并不喜欢那个东西，克拉克不会为了验证布鲁斯究竟挑不挑这个问题而端上一碗水果沙拉来试探。除了这个之外，布鲁斯倒是什么都吃，半点儿不挑食，每天早上还要吃两个溏心鸡蛋，没半个月削瘦下去的脸庞就肉眼可见的丰腴起来，恢复了报纸上以往的帅气。

克拉克暗暗咂舌，看来阿尔弗雷德确实把布鲁斯养得很好，瞧他恢复后这白白胖胖健康的形态，说他营养不良克拉克第一个不信。

他发现布鲁斯过去可能有健身的习惯，因为他曾经不小心看见布鲁斯脱下的衣服下干练的六块腹肌。克拉克在之后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勉强用忙碌的工作与生活使体态丰腴为由找回了一点自尊——千万别和有大把时间养身的阔佬比身材。

布鲁斯瞧见了他的小动作，笑着换上西装凑到克拉克面前说：“我可以教你，怎么练腹肌。”

克拉克哼唧了一声：“我才不要。”换了衣服和布鲁斯一起出门各上各的班。等到晚上回来了，他又不经然看见了布鲁斯的腹肌，随后他憋了半天憋到饭后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才装模作样的感慨道：“这男主身材真好。”“女主也不错诶，肌肉匀称。”

布鲁斯闻弦歌知雅意，从善如流的给他说起了锻炼身材的法子来，末了还分享了自己在大都会新办的健身卡，诚邀克拉克在空闲的时候与他一起去出出汗。克拉克高兴的答应了。

布鲁斯不像是传闻里喜欢沾惹花花草草的公子哥儿。克拉克和他半个月相处下来，发现这人不仅不是媒体上终日炒作的花心大萝卜满头草包似的废柴形象，反而还聪明过头。他熟知历史地理，会说好几门外语，对政治更是一针见血、时时下发给公司的命令都能让这整个帝国大厦平稳而健壮的运行，他精通管理，对前沿科技的了解更是不差，身材顶好，只是学了点格斗和真正的练家子比起来就有点显得花拳绣腿——不过这就已经比克拉克强了，克拉克打不过他。

“那为什么报纸上的你这么废柴？你骗他们？”克拉克某天吃着冰淇淋边看电视边问他。

布鲁斯想了想，说：“是他们自己要信我蠢。你看看我的学位证，我可没有骗他们。”

好吧，布鲁斯说得有道理，只不过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给了钱才得到的。

克拉克又装作不经意的问：“那你那些暧昧对象呢？总不是媒体意淫的吧？”

布鲁斯挖了一勺香草冰淇淋，看似不在意实则小心翼翼的回答道：“逢场作戏而已，克拉克。”

“唔……”克拉克不置可否，场面一瞬间就莫名的安静下来，像极了刚认识的时候的尴尬气氛。

最后是克拉克伸着懒腰将布鲁斯从宽大的沙发——布鲁斯住进来没几天就给新买的——上赶走，“你进屋去吧，我写会儿稿子睡觉了。”

“好。”布鲁斯将未吃完的冰淇淋放回冰箱，有些懊恼自己的解释如此没有说服力。在路过客厅的时候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只道了晚安。

“晚安布鲁斯。”克拉克平静的回道。

布鲁斯总觉得那时候克拉克肯定不高兴了，但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来挽回，急得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嘴里竟给长了个溃疡。

克拉克给他喷了点药，还是疼得几天没吃好饭。克拉克气得甩他白眼，但还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直到他消了肿。

克拉克逐渐习惯了布鲁斯和他住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除了偶尔布鲁斯买回一些超出克拉克经济范围外的东西之外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人原不是和他一路的人。他是布鲁斯·韦恩，他住在他这里只是为了治病。等他康复了，克拉克的生活就又会恢复原样了。

这本该值得人高兴，克拉克却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些莫名的失落。布鲁斯的身体逐渐在好转，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情绪低落过了。克拉克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当他想到回家后不再有布鲁斯的身影时便有些无措。

他就像做了一场经年累月的大梦，梦醒时除了惆怅与伤感可能什么也不会得到。

他该做点什么？

迪克从刚开始的拒绝到亲眼目睹布鲁斯情况的恶化后对芭芭拉的猜测保持怀疑，直到布鲁斯在和克拉克的相处中逐渐恢复曾经的健康状态时，都没有放下心中的芥蒂。

他对阿尔弗雷德擅自的决定很生气。他们怎么能这样去利用克拉克呢？他自始自终跟他们家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怎么能为了布鲁斯的病而这样去利用一个无辜的人？

“也许我们该相信芭芭拉小姐的猜测。”阿尔弗雷德说，“克拉克少爷就是布鲁斯老爷的病源。”

“你明知道他们曾经根本不认识！”迪克恼火的说，“你让他按照心里所想去追求克拉克，他要是在这之间把病治好了对克拉克又没有感觉了呢？克拉克没接受他还好说，要是……那克拉克怎么办？那对他公平吗？”

阿尔弗雷德摘下面上的眼镜搁在腿间摊开的书本上擦拭，他低垂着眼睛，目光犹疑不定。他沉默不语，最终又挣扎着、断断续续的说：“……病中的布鲁斯老爷离不开他……”

迪克骤然觑到低头的阿尔弗雷德头顶上忽显的白发，心思浮动在‘曾经怎么没见过上’时，蓦然心头一痛，连忙转开视线，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几秒。也不知最终心里的天平倒向了无辜的克拉克还是倾斜在几日前书房里枯骨般的布鲁斯身上，他深深的喘气，向室外走去的时候步步重逾千金。

他偷偷跑去大都会看过，布鲁斯和克拉克从陌生逐渐熟悉，他看得出来，他们相处得很好。

但如果布鲁斯不是因为那个病……迪克不确定他会不会认识克拉克。

他在芭芭拉走近身侧的时候猛地打了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他坐在办公室里，因近期的心理负担而精神萎靡，竟在处理公务时睡着了。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芭芭拉几乎要成为韦恩家的御用心理医师了，“介意和我说说吗？”

“没。”迪克揉揉眼睛打起精神来，笑道，“我没事。”

芭芭拉打量了他几眼：“你应该在想布鲁斯的事，对不对？”

迪克一顿，望向芭芭拉：“你是心理医生还是读心师？”

“都是。”芭芭拉得意一笑，接着说，“你最近是不是老做噩梦，梦见布鲁斯甩了克拉克，梦见伤心的克拉克什么的？”她话锋一转，“布鲁斯甩过这么多人，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懊恼的模样？”

“那能一样吗？”迪克捂脸深深的叹口气，“克拉克又不是自愿的。”

芭芭拉说：“如果他接受了布鲁斯的追求，他就是自愿的啊。”

迪克奇怪的瞅她一眼：“小芭？”芭芭拉不可能不知道他究竟在自责什么，也绝不会这样轻松的教唆他去利用别人。

芭芭拉改掉自己调侃的话语，说：“我相信即使布鲁斯不生这个病，也一定会遇见克拉克的。”

迪克：“什么？”他扯出个夸张的脸来，“你就别逗我了，还真以为他们前世情未了啊。还记得你是个科学医生吗？”

“可这世上也存在很多没法儿用科学解释的事啊。”芭芭拉说，“人还是主观意识占上风，只要你这么认为那就没什么可以改变了。”

“你这是让我自己欺骗自己？”迪克不赞同，他心下烦躁，只说，“先不说这么玄乎的事儿，单说布鲁斯的病，你能保证他病好了还对克拉克有感觉吗？”

芭芭拉闻言奇怪的看着他。迪克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芭芭拉一语点醒他：“你已经做了决定了啊迪克。”

迪克迷茫了一瞬间，刚想问什么决定，就蓦然想起他之前调查克拉克又在布鲁斯面前提起的事来。

是啊，他不是已经做了决定了吗。

迪克苦笑。不管布鲁斯之后对克拉克究竟还有没有感觉，他都已经帮助布鲁斯更跨前了一步。他早就已经做下了伤害克拉克的决定了啊。

芭芭拉怜悯的在突然安静下来的迪克的肩上拍了拍。迪克回神，看了芭芭拉一眼，低落的说：“谢谢你，小芭。”

“你如果想弥补的话……”芭芭拉轻声说，“只有把这件事告诉克拉克，让他自己来做决定。”但那很有可能会对布鲁斯造成伤害。她没有说出这句话，但迪克懂的。

迪克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明白这其间的关系。他轻轻点头，说：“我知道。”

芭芭拉找他谈过之后，迪克暂时还无法下最后的决定将整件事告诉克拉克，但出乎意料的，克拉克自己最先下了决定。

克拉克最近过得有几分不自在。露易丝和他谈过很多次关于布鲁斯的问题，她总是劝诫克拉克尽快甩掉他，不要让布鲁斯影响他的生活。

“想想吧，克拉克。”露易丝说，“你能用合理的解释来说服自己布鲁斯·韦恩对你有感情吗？”

克拉克凝眉细细喝着手中的咖啡，潜藏在镜片下的眼睛闪烁不定，不敢看普利策女王犀利的眼眸。

“他在第二次见你的时候就强行塞了一枚钻戒给你，并且说他爱你。”露易丝端走克拉克手中的咖啡，“这个行为可以直接告诉我们他根本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另外的某个人或者某种幻觉才接近你的，克拉克。”

克拉克说：“嘿…别激动，露，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露易丝气得想对着克拉克的脑门来两下，“你知道你就该趁早将他赶回去！而不是留在家里培养感情！”

“可他需要人照顾……”

“韦恩那么有钱，需要你操心吗！我看他就是对你图谋不轨！虽然你看起来没什么好图谋的。”露易丝深深吸了口气，“克拉克你不要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到时候受伤的可是你！”

克拉克呐呐说：“好吧露……我会和布鲁斯说的。等他好了，我就让他搬出去……”

让他搬出去。

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心上。

克拉克虽然感到失落和难过，却有种终于找到一条出路的轻松。他和布鲁斯的关系越来越好，他逐渐开始欣赏抛去一切媒体光环但仍然优秀拔群的布鲁斯·韦恩，他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他应该及时刹车在陌生人的位置，而不是随着两人的同居而越走越深。

你明知道布鲁斯不是因为真的对你有感情而接近你的。克拉克苦涩的想，你明知道他是来治病的，而他对你的好感——毫无疑问，都是因为他的病才会对你有无穷的好感的。

“你还好吗？”露易丝将手搭在自己好友的手背上，凌厉的蓝眼睛褪去了咄咄逼人的锋芒，担忧的注视着克拉克，“你看起来难过极了，克拉克。”

她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吗？克拉克还是受到了伤害吗？露易丝心疼不已。

“我没事，露。”克拉克以手掩面，黑框的眼镜随着上推的力度倾斜又随着手掌下滑而落回原位，他看向露易丝，眼眶有细微泛红，“是我没控制住。”

露易丝摸了摸他的脸颊，“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

克拉克想了想，说：“好，我回家看看乔纳森和玛莎。”

“行。”露易丝说，“过几天我也想过来。”她笑起来，“我想吃玛莎的苹果派。”

“我让妈多给你做点。”

“别！”露易丝喊停，“别做多了，否则我可能不能把自己塞进我新买的晚礼裙里了！”

“我再给你买一条。”

“真的吗？克拉克你太棒了！”

克拉克打包行李的时候布鲁斯刚回来。他开门进来的时候还很疑惑。

“克拉克？”他从门边走进来，“我去星球日报接你怎么没看见人？你没去上班？”他走近一些了的时候便看见克拉克正在叠衣服，他把它们整齐的放进了黑色的小行李箱里，看起来打算出远门的样子。布鲁斯浑身一紧，骤然警觉起来，他问道：“你在收拾行李？你要去哪？”

克拉克手一顿，站起来说：“呃……我今天要回堪萨斯。”

“回堪萨斯？”布鲁斯问，“回堪萨斯你需要带这么多衣服？”

克拉克不去看布鲁斯，他蹲下身来继续整理自己的行李，嘴里说道：“我会在堪萨斯待上三四天，然后就去星城出差，或许会在那边住半个月左右。”

布鲁斯想说我和你一起去，但他牵了牵嘴角，忽然意识到他并没有这样对克拉克说话的立场。他有什么理由跟着去呢？

克拉克要离开他了。布鲁斯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他要离开他了，而他不能留下他。

克拉克在合上行李箱的时候仍然低着头，他说：“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的病基本上没有大碍了，只要每天保持心情愉快，及时做心理疏导，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你的家人会好好照顾你的，布鲁斯。”克拉克笑了笑，“我之前就想离开大都会到另外一个地方工作一段时间，现在终于可以启程了。”他站起来，拉开行李箱的拉杆，“你走的时候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就行，要带走的尽管拿走，不带走的留下等我回来收拾也行。”克拉克久久没有听见布鲁斯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了布鲁斯一眼，瞧见他紧紧抿着的唇和蹙紧的眉峰，整个人似乎都有点被突然袭击的措手不及。克拉克心里一酸，咬咬牙勉强牵出一丝笑容来，“再见，布鲁斯。”

布鲁斯只在听见克拉克说他问过医生了时就没再听清克拉克后面说了什么。他脑子里惊恐的回旋着一个想法：克拉克知道了。

他知道他的病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不需要去医院了，他知道他给了医生很多钱让医生每天都给他做没必要的舒缓治疗了……布鲁斯想，克拉克会不会怪他一直在骗他？会不会以为他这么做都是在戏弄他？

如果、如果克拉克质问他，布鲁斯想，他就向克拉克告白，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说出来。克拉克人那么好，那么温柔，他肯定会原谅他的。

但克拉克什么都没有问他。他向他道别。

他向他道别？

布鲁斯猛地回神拉住了克拉克的手。

克拉克回头惊讶的张大眼睛：“布鲁斯？”

“别走。”布鲁斯握紧手，“别走，克拉克。”求你。

布鲁斯的手心出了细细一层汗，黏湿在克拉克干燥的皮肤之上，变得滑腻。克拉克握紧拉杆，有些困难的说：“布鲁斯，我有我要干的事。”

他不能再和布鲁斯不清不楚的待在同一个屋子里了。他们必须理清这段曲折的关系，让他回到正轨。

——布鲁斯的抑郁症已经好了。布鲁斯对他的好意都不是出自本心。

克拉克再一次坚定自己的内心，他抽回自己的手，狠下心来：“再见，布鲁斯。”

他在转身出门的时候狠狠捏紧了指尖，整齐圆润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没有心窝针刺般细密的疼痛更难熬。

他知道他断送了这段关系。他知道背后布鲁斯面上是怎样的难过。但克拉克不能心软不能回头。布鲁斯被迷雾蒙了眼，看不清他们未来的方向，但克拉克没有，他必须成为那个执刀者，成为刮去布鲁斯身前最后迷雾的大风，让他认识到他究竟是谁，他的心究竟在哪里。

在迷雾散去时，布鲁斯或许会为克拉克伤心难过，但过不了多久，他一定可以重新振作起来，成为曾经的布鲁西宝贝儿。

他是布鲁斯·韦恩，他生病遇见了克拉克·肯特，在病愈后，他仍然是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在原地站了很久，直站到太阳落山，窄小的公寓里铺满暗沉的阴影，他才动着僵直的腿坐到了沙发上。他双手交替捏着手腕浅浅的呼气，按着医生教导的方式一吸一呼缓慢的放松紧绷的心跳。他绷紧皮肤，最终却也没忍住擦拭眼角的泪水，过了好半晌，他才冷静下来，给迪克打了电话。

“把车开到霍布湾来。”他交代道。